清史稿・志・卷六十九
乐一
记曰:“安上治民,莫善于礼。”“移风易俗,莫善于乐。”乐也者,考神纳宾,类物表庸,以其德馨殷荐上帝者也。圣道四达,声与政通,于是有缀兆之容,箾籥之音,被服其光辉,膏润其猷烈,以与民康之,民无憔瘁揫伤之嗟,放僻嫚荡之志,夫然后雅颂作焉。盖三苗格而韶舞,十一税而颂讴,玄鸟歌而商祚兴,灵台奏而周道昌。王官失守,神不降祉。移及春秋,脊脊大乱。仲尼序诗,列黍离于国风,齐王德于邦君,明其不能复雅。中更暴秦,乐经埃灭,音之郑卫,自此而阶,郊庙登歌,声不逮下。扰民齐教,无闻焉尔。然而历代创兴,莫不铺陈南雅,自制郊辞,绳祖业之维艰,颂帝功之有赫,考较钟悬,裁定缛典。虽浑灏三五,炳焉同风,而寤想闻韶,跂之弥卲。是则前诰所讥,邻于夜诵者也。
清起僻远,迎神祭天,初沿边俗。及太祖受命,始习华风。天命、崇德中,征瓦尔喀,臣朝鲜,平定察哈尔,得其宫悬,以备四裔燕乐。世祖入关,修明之旧,有中和韶乐,郊庙朝会用之。有丹陛大乐,王公百僚庆贺用之。有中和清乐、丹陛清乐,宫中筵宴用之。有卤簿导迎乐,巡跸用之。又制铙歌法曲,奋武敌忾,宣鬯八风,以俪汉世短箫。而满洲旧舞,是曰莽式,率以兰锜世裔充选,所陈皆辽沈故事,作麾旄弢矢跃马涖阵之容,屈伸进反轻𫏋俯仰之节,歌辞异汉,不颁太常,所谓缵业垂统,前王不忘者欤?
圣祖、高宗,制作自任,臣匪师旷之聪,君逾姬旦之美。考音谐金石,昭德摛天汉,帝秩皇造,于斯为盛。但观其命伶伦使协律。召咸黑以赓歌,非不陶英铸茎,四隅率同,而继体再传,颂声浸废。魏文听之而思卧,季札观之而无讥,是知乐之为懿,觇国隆洿,讴歌在民,匪所自致,而三古承流,曾靡先觉,可为惋欷者也。
稽清之乐,式遵明故,六间七始,实绍古亡,布咫{艹剽}禾,譣气灰琯。斯乃神瞽以之塞瑬,隶首由其踠步。将欲起元音之废,复淳朴之真,弘我夏声,秕〈禾乞〉西奏。澹欲缮性,一𫄧庶几,有庇经诰,其或在此。必监前宪,我则优矣。国宬所书,声容器数之次第,管律弦度之讨论,焕乎秩秩,可谓有文。今掇其要,以备简籍。
太祖肇启东陲,戡乱用武,声物弇朴,率缘辽旧。天命元年,即尊位沈阳,诸贝勒群臣廷贺上寿,始制卤簿用乐。八年,定凯旋拜天行礼筵宴乐制。太宗天聪八年,又定出师谒堂子拜天行礼乐制、元旦朝贺乐制。九年,停止元旦杂剧。先是梅勒章京张存仁上言:“元旦朝贺,大体所关,杂剧戏谑,不宜陈殿陛。故事,八旗设宴,惟用雅乐。”从之。
十年,建国号曰清,改元崇德。其明年,遂有事太庙,追尊列祖,四孟时享、岁暮祫祭并奏乐。皇帝冬至、万寿二节与元旦同。御前仪仗乐器,锣二,鼓二,画角四,箫二,笙二,架鼓四,横笛二,龙头横笛二,檀板二,大鼓二,小铜钹四,小铜锣二,大铜锣四,云锣二,唢呐四。乐人绿衣黄褂红带,六瓣红绒帽,铜顶上缀黄翎,从内院官奏请也。又诏公主册封、诸王家祭、受降献馘皆用乐。
世祖顺治元年,摄政睿亲王多尔衮既定燕都,将于十月告祭天地宗庙社稷,大学士冯铨、洪承畴等言:“郊庙及社稷乐章,前代各取嘉名,以昭一代之制,梁用‘雅’,北齐及隋用‘夏’,唐用‘和’,宋用‘安’,金用‘宁’,元宗庙用‘宁’、郊社用‘咸’,前明用‘和’。我朝削平寇乱,以有天下,宜改用‘平’。郊社九奏,宗庙六奏,社稷七奏。”从之。于是定圜丘大祀,皇帝出宫,午门声钟,不作乐。致祭燔柴迎神奏始平,奠玉帛奏景平,进俎奏咸平,初献奏寿平,亚献奏嘉平,终献奏雍平,彻馔奏熙平,送神奏太平,望燎奏安平。礼成,教坊司导迎,乐奏祐平。午门钟作,还宫。方泽大祀,皇帝出宫,午门声钟,不作乐。致祭瘗毛血迎神奏中平,奠玉帛奏广平,进俎奏咸平,初献奏寿平,亚献奏安平,终献奏时平,彻馔奏贞平,送神望瘗奏宁平。礼成,教坊司导迎,乐奏祐平。午门钟作,还宫。祈谷,皇帝出宫,午门声钟,不作乐。燔柴迎神奏中平,奠玉帛奏肃平,进俎奏咸平,初献奏寿平,亚献奏景平,终献奏永平,彻馔奏凝平,送神奏清平,望燎奏太平。馀与圜丘、方泽同。太庙时享,皇帝出宫,钟止,不作乐。致祭迎神奏开平,奠帛初献奏寿平,亚献奏嘉平,终献奏雍平,彻馔奏熙平,送神望燎奏成平。礼成,教坊司导迎奏禧平,声钟还宫。社稷坛,皇帝出宫,声钟,不作乐。致祭瘗毛血迎神奏广平,奠玉帛初献奏寿平,亚献奏嘉平,终献奏雍平,彻馔奏熙平,送神望瘗奏成平。礼成,教坊司导迎奏祐平,声钟还宫。
舞皆八佾,初献武舞,亚献、终献文舞,文武舞生各六十四人,执干戚羽籥于乐悬之次,引舞旌节四,舞生四人司之。祭之日,初献乐作,司乐执旌节,引武舞生执干戚进,奏武功之舞。亚献、终献乐作,司乐执旌节,引文舞生执羽籥进,奏文德之舞。惟先师庙祗文舞六佾。
其三大节、常朝及皇帝升殿、还宫,俱奏中和韶乐,群臣行礼,奏丹陛大乐。亲祭坛庙,乘舆出入,用导迎乐,乐章均用“平”字。宴享清乐,则以乐词之首为章名。
是年世祖至京行受宝礼,先期锦衣卫设卤簿仪仗,旗手卫设金鼓旗帜,教坊司设大乐于行殿西前导。时龟鼎初奠,官悬备物,未遑润色,沿明旧制杂用之。教坊司置奉銮一人,左右韶舞各一人,协同官十有五人,俳长二十人,色长十七人,歌工九十八人。宫内宴礼,领乐官妻四人,领教坊女乐二十四人。祠祭诸乐,则太常寺神乐观司之。以协律郎教习乐生,月三、六、九日演于凝禧殿。
二年,从有司言,春秋上丁释奠先师,乐六奏,迎神奏咸平,奠帛初献奏宁平,亚献奏安平,终献奏景平,彻馔送神奏咸平。
祭历代帝王乐六奏,迎神奏雍平,奠帛初献奏安平,亚献奏中平,终献奏肃平,彻馔奏凝平,送神望燎奏寿平。
八年,制:朝日七奏,乐章用“曦”,迎神奏寅曦,奠玉帛奏朝曦,初献奏清曦,亚献奏咸曦,终献奏纯曦,彻馔奏延曦,送神奏归曦。
夕月六奏,乐章用“光”,迎神奏迎光,奠玉帛初献奏升光,亚献奏瑶光,终献奏瑞光,彻馔奏涵光,送神奏保光,皆中和韶乐。
皇太后、皇后三大节庆贺,皇帝大婚行礼,皆丹陛大乐。
祭真武、东岳、城隍庙,教坊司作乐如群祀。
是年又允礼部请,更定乐舞、乐章、乐器之数,享庙大乐于殿内奏之,文武佾舞备列乐章卒歌乐器俱设,补舞生旧额五百七十人。
其后又定常朝升殿中和韶乐奏隆平,王公百官行礼丹陛大乐奏庆平,外藩行礼丹陛大乐奏治平,还宫中和韶乐奏显平。耤田飨先农,乐章七奏,用“丰”,迎神奏永丰,奠帛初献奏时丰,亚献奏咸丰,终献奏大丰,彻馔奏屡丰,送神奏报丰,望瘗奏庆丰。
礼成,御斋宫,导迎大乐奏天下乐,升座奏万岁乐,群臣行礼丹陛大乐奏朝天子,筵宴上寿奏三月韶光,进馔清乐奏太清歌。
太庙祫祭迎神奏贞平,奠帛初献奏寿平,亚献奏嘉平,终献奏雍平,彻馔奏熙平,送神奏清平。
大享殿合祀天地百神,乐章九奏,用“和”,迎神奏元和,奠玉帛奏景和,进俎奏肃和,初献奏寿和,亚献奏安和,终献奏永和,彻馔奏协和,送神奏泰和,望燎瘗奏清和。
其上皇太后徽号册宝、尊封太妃、册立中宫、太和殿策士诸庆典,皆特诏用乐。自后幸盛京、谒陵,进实录、玉牒亦如之。
康熙初,圣祖践阼幼冲,率承旧宪,无所改作。八年,惟诏定皇帝、太皇太后、皇太后、皇后三大节朝贺乐,皇帝元旦升座中和韶乐奏元平,还宫奏和平,冬至升座奏遂平,还宫奏允平,万寿节升座奏干平,还宫奏太平,群臣行礼丹陛大乐奏庆平,外藩奏治平,太皇太后升座奏升平,还宫奏恒平,行礼奏晋平,皇太后升座奏豫平,还宫奏履平,行礼奏益平,皇后升座奏淑平,还宫奏顺平,行礼奏正平。而有司肄习日久,乐句律度,凌厉失所,伶伦应官,比于制氏,但纪铿锵鼓舞而已。
自世祖时,已屡饬典乐官演习乐舞声容仪节,尝谕大学士等曰:“各处祭祀,太常寺所奏乐俱未和谐。乐乃祭祀之大典,必声容仪节尽合歌章,始臻美善。其召太常寺官严饬之。”至十一年,圣祖亦谕礼臣:“慎重禋祀,勤加习练,勿仍前怠,亵越明典。”
二十一年,三藩削平,天下无事,左副都御史余国柱首请厘正郊庙、朝贺、宴享乐章,上曰:“享祀乐章,一代制作所系,礼部、翰林院其集议以闻。”寻奏:“自古庙乐,原以颂述祖宗功德,本朝郊坛庙祀乐章,曲名曰‘平’,遵奉已久。太祖、太宗、世祖同于太庙致祭,宜如旧。惟朝会、宴享等乐曲调,风雅未备,宜敕所司酌古准今,求声律之原,定雅奏之节。”从之。因命大学士陈廷敬重撰燕乐诸章,然犹袭明故,虽务典蔚,有似徒歌,五声二变,踵讹夺伦,黄锺为万事根本,臣工无能言之者。帝方谦让,亦未暇革也。
二十三年,东巡谒阙里,躬祭孔林,陈卤簿,奏导迎大乐乐章、乐舞,先期命太常寺遣司乐官前往肄习,与太学先师庙同。二十九年,以喀尔喀新附,特行会阅礼,陈卤簿,奏铙歌大乐,于是帝感礼乐崩𬯎,始有志制作之事。
三十一年,御干清宫,召大学士九卿前,指五声八风图示之曰:“古人谓十二律定,而后被之八音,则八音和,奏之天地,则八风和,诸福之物,可致之祥,无不毕至,言乐律所关者大也。而十二律之所从出,其义不可知。律吕新书所言算数,专用径一围三之法,此法若合,则所算皆合;若舛,则无所不舛矣。朕观径一围三之法,必不能合,盖径一尺,则围当三尺一寸四分一厘有奇,若积累至于百丈,所差当十四丈有奇,等而上之,舛错可胜言耶?”因取方圆诸图谓群臣曰:“所言径一围三,但可算六角之数,若围圆必有奇零。朕观八线表中半径句股之法极精微,凡圆者可以方算,开方之术,即从此出。若黄锺之管九寸,空围九分,积八百一十分,是为律本,此旧说也。其分寸若以尺言,则古今尺制不同,当以天地之度数为准。惟隔八相生之说,声音高下,循环相生,复还本音,必须隔八,乃一定之理也。”随命乐人取笛和瑟次第审音,至第八声,仍还本音。上曰:“此非隔八相生之义耶?”群臣皆曰:“诚如圣训,非臣等闻见所及。”
三十四年,定大阅鸣角击鼓声金之制。
四十九年正月,孝惠章皇后七十万寿,又谕礼部曰:“玛克式舞,乃满洲筵宴大礼,典至隆重,故事皆王大臣行之。今岁皇太后七旬大庆,朕亦五十有七,欲亲舞称觞。”是日皇太后宫进宴奏乐,上前舞蹈奉爵,极懽乃罢。
帝既妙揅锺律,时李光地为文渊阁大学士,以耆硕被顾问,会进所纂大司乐释义及乐律论辨,因上言曰:“礼乐不可斯臾去身,亦不可以一日不行于天下。自汉以来,礼乐崩坏,不合于三代之意者二千馀年,而乐尤甚。盖自诸经所载节奏、篇章、器数、律吕之昭然者,而纷纷之说,终不能以相一,又况乎精微之旨,与天地同其和者哉!今四海靡靡,风声颓敝,等威无辨,而奢僣不可止;联属无法,而斗争不可禁。记曰:‘无本不立,无文不行。’神而明之者,本也;举而措之者,文也。谓宜搜召名儒,以至淹洽古今之士,上监于夏、商,近稽自汉、唐以降,考定斟酌,成一代大典,以淑天下而范万世。”大学士张玉书亦言:“乐律算数之学,失传已久,承譌袭舛,莫摘其非;奥义微机,莫探其蕴。臣等躬聆训诲,犹且一时省寤,而覆算迷蒙;中外臣民,何由共喻?宜特赐裁定,编次成书,颁示四方,共相传习。正历来积算之差讹,垂万世和声之善法,学术政事,均有裨益。”
帝重违臣下请,五十二年,遂诏修律吕诸书,于蒙养斋立馆,求海内畅晓乐律者,光地荐景州魏廷珍、宁国梅瑴成、交河王兰生任编纂。兰生故光地所拔士,乐律有神契,朱子琴律图说,字多譌谬,兰生以意是正,了然可晓。及被诏入直,所与编校者皆淹雅士,而兰生学独深,亦时时折中于帝,遇有疑义,亲临决焉。
其法首明黄锺为十二律吕根源,以纵黍横黍定古今尺度,今尺八寸一分,当古尺十寸,横黍百粒,当纵黍八十一粒。汉志:“黄锺之长,以子谷秬黍中者,一黍之广度之,九十分黄锺之长,一为一分。”广者横也,九十分为黄锺之长,则黄锺为九十横黍所累明矣。即以横黍之度比纵黍,为古尺之比今尺,以古尺为一率,今尺为二率,黄锺古尺九寸为三率,推得四率七寸二分九厘,即黄锺今尺之度。律吕新书:黄锺九寸,空围九分,积八百一十分,再置古尺,积八百一十分,以九十分归之,得面幂九方分,用比例相求,面线相等,面积不同。定数圆面积一十万为一率,方面积一十二万七千三百二十四为二率,今面幂九方分为三率,推得四率一十一分四十五厘九十豪,开平方得三分三厘八豪五丝一忽,为黄锺古尺径数。求周,得十分六厘三豪四丝六忽。即以古尺之积比今尺之积,古尺一百分,自乘再乘得一百万分为一率,今尺八十一分,自乘再乘得五十三万一千四十一分为二率,黄锺积八百一十分为三率,推得四率四百三十分四百六十七厘二百十一豪,即黄锺今尺之积。以今尺长七寸二分九厘归之,得面幂五分九十厘四十九豪,求径得二分七厘四豪一丝九忽,而黄锺管之纵长体积面径定矣。
黄锺既定,于是制律吕同径之法,以积实容黍为数,三分损益以核之,黄锺三分损一,下生林锺,林锺三分益一,上生太簇,太簇三分损一,下生南吕,南吕三分益一,上生姑洗,姑洗三分损一,下生应锺,应锺三分益一,上生蕤宾,蕤宾三分益一,上生大吕,大吕三分损一,下生夷则,夷则三分益一,上生夹锺,夹锺三分损一,下生无射,无射三分益一,上生仲吕。又倍之,自蕤宾以下至应锺,半之,自黄锺以下至仲吕,皆六。不用京房变律之说,定宫声在黄锺、大吕之间。
黄锺为宫,次太簇以商应,次姑洗以角应,次蕤宾以变征应,次夷则以征应,次无射以羽应,次半黄锺以变宫应,所谓阳律五声二变也。至半太簇为清宫,仍应黄锺焉。大吕为宫,次夹锺以商应,次仲吕以角应,次林锺以变征应,次南吕以征应,次应锺以羽应,次半大吕以变宫应,所谓阴吕五声二变也。至半夹锺为清宫,仍应大吕焉。旋相为宫,折中取声,类而不杂。验之箫笛,工为宫,则凡应商,六应角,五应变征,乙应征,上应羽,尺应变宫。
黄锺为低工,大吕为高工,而分清浊。太簇为低凡,夹锺为高凡,而分清浊。姑洗为低六,仲吕为高六,而分清浊。蕤宾为低五,林锺为高五,而分清浊。夷则为低乙,南吕为高乙,而分清浊。无射为低上,应锺为高上,而分清浊。倍之,则倍无射、倍应锺为宫声之右变宫尺字,而分清浊。倍夷则、倍南吕为变宫之右下羽上字,而分清浊。倍蕤宾、倍林锺为下羽之右下征乙字,而分清浊。半之,则半黄锺、半大吕为羽声之左变宫尺字,而分清浊。半太簇、半夹锺为变宫之左少宫工字,而分清浊。半姑洗、半仲吕为少宫之左少商凡字,而分清浊。古乐所以起下征而终清商也。
黄锺一径,别其长短,为十二律吕,复助以倍半,而得五声二变之全,由是制以乐器,以黄锺之积为本,加分减分,皆用黄锺之长与径相比,大加至八倍,则长与径亦加一倍,小减至八分之一,则长与径亦减其半。正律吕管十二,倍管六,半管六。黄锺同形管五十六,亦倍管六,半管六。同形管又生同径管十一,凡一千三百六十八管。依数立制,以考其度,以审其音。八倍黄锺之管,声应正黄锺之律浊宫低工。七倍黄锺之管,应大吕之吕清宫高工。六倍黄锺之管,应太簇之律浊商低凡。五倍黄锺之管,应夹锺之吕清商高凡。四倍黄锺之管,应姑洗之律浊角低六。三倍半黄锺之管,应仲吕之吕清角高六。三倍黄锺之管,应蕤宾之律浊变征低五。三倍宜应仲吕,今高半音而应蕤宾,盖管体渐小,声音易别。必于三倍之积,复加正黄锺之半积,始应仲吕之吕清角高六。半积之理,由此生也。二倍半黄锺之管,应林锺之吕清变征高五。二倍加四分之一黄锺之管,应夷则之律浊征低乙。二倍黄锺之管,不应夷则,而二倍半二倍之间始应之。必以半积复半之,为四分之一,加于二倍之内,其分乃合。四分之一之理,由此生焉。二倍黄锺之管,应南吕之吕清征高乙。正加四分之三黄锺之管,应无射之律浊羽低上。正加四分之二黄锺之管,应应锺之吕清羽高上。正加四分之一黄锺之管,应半黄锺之律浊变宫低尺。正加八分之一黄锺之管,应半大吕之吕清变宫高尺。此管与正黄锺最近,欲取合清宫之分,则以四分之一复半之,为八分之一,加于正黄锺之分,其声始应。八分之一之理,由此生焉。
继此则正黄锺管声应半太簇之律,浊宫低工乃与八倍黄锺之管相和同声矣。递减之,黄锺正积八分之七之管,应大吕之吕。八分之六之管,应太簇之律。八分之五之管,应夹锺之吕。八分之四之管,应姑洗之律。八分之三分有半之管,应仲吕之吕。八分之三之管,应蕤宾之律。八分之二分有半之管,应林锺之吕。八分之二又加一分之四分之一之管,应夷则之律。此一分之四分之一,乃正黄锺三十二分之一,至此三十二分之理生焉。八分之二之管,应南吕之吕。八分之一又加一分之四分之三之管,应无射之律。八分之一又加一分之四分之二之管,应应锺之吕。八分之一又加一分之四分之一之管,应半黄锺之律。八分之一又加一分之八分之一之管,应半大吕之吕。此一分之八分之一,乃正黄锺六十四分之一,至此六十四分之理生焉。而八分之一之管,又应正黄锺,而为正黄锺长与径之半。
自八倍黄锺至黄锺八分之一,皆具同径之十二律吕,皆成一调之五声二变。推而演之,加黄锺之积至六十四倍,则同形管长径皆四倍于正黄锺,减黄锺之积至六十四分之一,则同形管长径皆得正黄锺四分之一。六十四倍积同形管应正黄锺,五十六倍积同形管与六十四分之七同形管应大吕,四十八倍积同形管与六十四分之六同形管应太簇,四十倍积同形管与六十四分之五同形管应夹锺,三十二倍积同形管与六十四分之四同形管应姑洗,二十八倍积同形管与六十四分之三加半同形管应仲吕,二十四倍积同形管与六十四分之三同形管应蕤宾,二十倍积同形管与六十四分之二加半同形管应林锺,十八倍积同形管与六十四分之二加一分四之一同形管应夷则,十六倍积同形管与六十四分之二同形管应南吕,十四倍积同形管与六十四分之一加一分四之三同形管应无射,十二倍积同形管与六十四分之一加一分四之二同形管应应锺,十倍积同形管与六十四分之一加一分四之一同形管应半黄锺,九倍积同形管与六十四分之一加一分八之一同形管应半大吕,六十四分之一同形管仍应正黄锺,于是十二律吕之同径异形者,合长短倍半以成旋宫之用。而黄锺之同形异径者,因加减实积,亦成旋宫之用。制器求声,齐于此矣。
虽然,五声二变管律与弦度又各不同,汉、唐以后,皆宗司马、淮南之说,以三分损益之术,误为管音五声二变之次,复执管子弦音五声度分,而牵合于十二律吕之中。试截竹为管吹之,黄锺半律,不与黄锺合,而合黄锺者为太簇之半律,则倍半相应之说,在弦音而非管音也。又黄锺为宫,其征声不应于林锺而应于夷则,则三分损益宫下生征之说,在弦度而非管律也。以弦度取声,全弦与半弦之音相应,而半律较全律则下一音。盖弦之体,实藉人力鼓动而生声,全弦长,故得音缓,半弦短,故得音急,长短缓急之间,全半相应之理寓焉。管之体虚,假人气入之以生声,故管之径同者,其全半不相应,求其相应,必径减半始得,所以正黄锺与黄锺八分之一之管相应同声也。
因全半之不同,于是管律弦度首音至八音,其间所生五声二变之度分亦异。管律黄锺之全为宫声首音,则太簇之半为少宫八音,其间太簇之全为商声二音,姑洗为角声三音,蕤宾为变征四音,夷则为征声五音,无射为羽声六音,黄锺之半为变宫七音。自首音至第八音,得七全分。若弦度假借黄锺全分为宫声首音,则黄锺之半为少宫八音,其间太簇之分为商声二音,姑洗之分为角声三音,蕤宾之分为变征四音,而林锺之分乃为征声五音,南吕之分为羽声六音,应锺之分为变宫七音。各弦之分,宫至商,商至角,角至变征,征至羽,羽至变宫,皆得全分,而变征至征,变宫至少宫,祗得半分。自首音至八音,合为六全分,故弦音不可以十二律吕之度取分。如以倍无射变宫尺字定弦,则得下征之分。倍无射变宫尺字,即今笛与头管之合字也。凡品乐居首一弦,必得下征之分,而五音之位始正。故世以头管合字定琴之一弦为黄锺之宫者,盖一弦不得不定以合字,正为取下征之分也。
黄锺宫声工字定弦,得下羽之分;太簇商声凡字定弦,得变宫之分;姑洗角声六字定弦,得宫弦之分;蕤宾变征五字定弦,得商弦之分;夷则征声乙字定弦,得角弦之分;无射羽声上字定弦,得变征之分;而半黄锺变宫尺字定弦,仍得徵弦之分焉。今借黄锺之分为宫弦全分,其首音仍定以黄锺之律,则二音限于太簇之分,而声亦应太簇之律,三音则变为夹锺之分,而声始应姑洗之律。如仍取姑洗之分,则声必变而应于仲吕之吕,四音复变为仲吕之分,而声应蕤宾之律。如仍取蕤宾之分,则声必变而应于林锺之吕,五音则为林锺之分而应夷则之律,六音则为南吕之分而应无射之律,七音又变为无射之分而声始应半黄锺之律。如仍取应锺之分,则声必变而应于半大吕之吕。此宫弦之分因全弦首音定黄锺之律,而变为羽弦之分者也。或以黄锺之分为宫弦全分,而本弦七音欲各限以宫弦内七音之分,则首音必定以姑洗之律。以次分之,此宫弦之分因全弦首音定姑洗之律,而得宫弦之分者也。又或以笛与头管合字为今所定倍无射之律为宫弦全分,首音依次分之,得下徵弦之分,此宫弦之分因全弦首音定以笛之合字而变为徵弦之分者也。依律吕而定弦音,则弦度之分随之潜移,依弦度之分命为七音之次,则声音宫调不与律吕相协。此由管律、弦度全、半生声取分之不同,于是丝乐弦音之旋宫转调,与竹乐管音亦异。
清浊二均各七调,中与管乐有同者,有可同者,有不可同者。同者惟宫调一调,五声二变皆正应。可同者,商调、征调五声正、应二变借用;不可同者,角调、变征调、羽调、变宫调五声之内清浊相淆。如但以弦音奏之,而不和以管音,祗有四调,馀三调皆转入弦音宫调。故周礼大司乐三宫,汉志三统,皆以三调为准。所谓三统,其一天统,黄锺为宫,乃黄锺宫声位羽起调,姑洗角声立宫,主调是为宫调也。其一人统,太簇为宫,乃太簇商声位羽起调,蕤宾变征立宫,主调是为商调也。其一地统,林锺为宫,乃弦音征分位羽,实管音夷则征声位羽起调,半黄锺变宫立宫,主调是为征调也。隋志郑译云:考寻律吕,七声之内,三声乖应。当时考较声律,或以管音考核弦音,或以弦音考核管音,故得四调相和,三调乖应,即二变调与角调也。变征调与羽调五正声内祗一声乖应,然羽调犹能自立一调,变征调则转入宫调声字。至角调变宫调,五声之内二三声乖应,与宫调声字雷同,皆不能成一调也。唐志载四宫二十八调,率以弦音之分定为十二律吕之度,故有正宫大食、高大食之名。今即弦音、管音之和不和,以辨阳律、阴吕之分用、合用,乃知唐书之二十八调独取弦音,不在管律。而古人所用三统,实取管音、弦音之相和者用之也。
是以弦音诸乐,其要有四:一,定弦音应某律吕之声字,即得某弦之度分。一,弦音转调不能依次递迁,故以宫调为准,有几弦不移,而他弦或紧一音,或慢半音,遂成一调,而各弦七声之分因之而变。一,弦音诸调虽无二变,而定弦取音,必审二变之声,必计二变之分,始能得其条贯,不然,宫调无所取准。一,弦音宫调,惟宫与商征得与律吕相和为用,馀四调阴阳乖应,或淆入宫调声字,不得自成一调。即此四者,条分缕析,则弦音旋宫转调之法备矣。
乐之学既微,自古言者又歧说繁滋,莫衷一是。子长、孟坚时已异同,隋、唐登歌,杂苏祗婆龟兹乐,以律吕文之,神瞽弗世,等于诗亡。宋人李照、和岘、范镇、蔡元定之徒,稍有志于复古,然但资肊验,或且饰以阴阳郛廓之说,明郑世子载堉始以勾股谭律度。
帝本长畴人术,加之以密率,基之以实测,管音弦分千载之袭缪,至是乃定。明年书成,分三编:曰正律审音,发明黄锺起数,及纵长、体积、面幂、周径律吕损益之理,管弦律度旋宫之法;曰和声定乐,明八音制器之要,详考古今之同异;曰协均度曲,取波尔都哈儿国人徐日升及意大里亚国人德里格所讲声律节度,证以经史所载律吕宫调诸法,分配阴阳二均字谱,赐名曰律吕正义。兰生、廷珍等皆赐及第,进官有差。
既又谕改订中和乐章声调,曰:“殿陛所奏中和乐章,皆沿明代,句有长短,体制类词,曾因不雅,命大学士陈廷敬等改撰,章法皆以四字为句,而乐人未娴声调,仍以长短句凑拍歌之。今考旧调已得,宫商节奏甚为和平,必使歌章字句亦随韵逗,则章明而宫声谐,其著南书房翰林同大学士详定以闻。”是年十一月冬至,躬祀圜丘,遂用新定乐律。
五十四年,改造圜丘坛,金钟玉磬,各十有六。五十五年,颁中和韶乐于直省文庙。初,乐章既改用“平”,而直省仍沿用“和”,至是从礼部请,始颁行焉。
世宗雍正二年,定耕耤三十六禾词,耕耤筵宴乐制,进筵,丹陛乐奏雨旸时若之章,进酒,管弦乐奏五谷丰登之章,进馔,清乐奏家给人足之章,其辞皆大学士蒋廷锡撰。后又定祭时应宫、祭风伯庙、教坊司作乐,祭雷师、云师庙,和声署作乐,官民婚嫁,品官鼓乐人不得过十二,生、监、军、民不得过八人,著为令。
高宗即位,锐意制作,庄亲王允禄自圣祖时监修律算三书,至是仍典乐事。乾隆六年,殿陛奏中和韶乐,帝觉音律节奏与乐章不协,因命和亲王弘昼同允禄奏试,允禄因言:“明代旧制,乐章以五、六、七字为句,而音律之节奏随之,乐章音律俱八句,故长短相协。今殿陛乐若定以四字为句,则与坛庙无殊,惟乐章更定,大典攸关,谓宜会同大学士、礼部将乐章十二成详议,令翰林改拟进览。”寻大学士鄂尔泰等议:“乐章十二成内,惟淑平、顺平二成每章八句,其十成乐章每章各十句,句四字,而按之音律,则每章八句,每句六、七、八字,以十句四字乐章,和以八句六、七、八字之音律,长短抑扬,宜不尽协。应将乐章字句,按音律之节奏以调和之,章酌从八句,句无拘四言。”奏可。
旧中和乐编钟内倍夷则四钟在黄锺正律之前,帝疑其舛,兼询编钟倍律及设而不作之故于臣工,时张照以刑部侍郎副允禄管部,名知乐,奏言:“编钟之制,以十六钟为一架,阳律八为一悬,在上;阴律八为一悬,在下。阳自阳,阴自阴。律吕之法,必有倍、半,然后高低清浊具备,以成旋宫之用。故阳律有倍蕤宾、倍夷则、倍无射在黄锺之前,有半黄锺、半太簇、半姑洗在无射之后。阴律则有倍林锺、倍南吕、倍应锺在大吕之前,有半大吕、半夹锺、半仲吕在应锺之后。倍蕤宾以还,则声过低而哑,半仲吕以还,则声过高而促,故不用。编钟无倍蕤宾、倍林锺,亦无六半律,以编钟具八,其音中和,已足于用。低不至倍蕤宾、倍林锺,高不至六半律,其序以从低至高,浊至清,排列为次。倍夷则、倍无射当在黄锺之前,倍南吕、倍应锺当在大吕之前,与箫管之长短,琴弦之巨细为一例。排箫倍夷则、倍无射二管在黄锺之前,倍南吕、倍应锺二管在大吕之前。琴之倍征、倍羽二弦在宫弦之前,若琴弦箫管易位,则音不可谐,是以编钟之次第同于弦管。”又奏:“编钟一架,上八下八,上阳律,下阴吕。考击之节,南郊、庙祀及临朝大典,皆用黄锺为宫,北郊、月坛,则用大吕为宫。用黄锺为宫,则击上钟,用大吕为宫,则击下钟。临朝以下钟易置于上而击之,非下八钟不击也。又八钟原祗七音,姑洗为宫,黄锺起调为工字,倍夷则、无射为变征,太簇为变宫,三钟不入调,是以不击。工字调外,则惟二钟不击。如以太簇为宫,倍无射起调为尺字,则倍夷则、无射、太簇三钟皆击,而黄锺为变宫,夷则为变征,二钟又当不击矣。因相沿俱以黄锺调为黄锺宫,儒生不知音律,谓黄锺为声气之元,万物之母,郊庙、朝廷用之吉,否则凶。不知黄锺为宫,其第一声便是下羽,除变宫、变征不入调,商、角、征、羽必须迭用。若声声皆是黄锺,晏子所谓琴瑟专一,谁能听之。况大武之乐,即是无射为宫,载之国语。无射乃阳律之穷,而武王用之,则十二月各以其律为宫,无所不可,亦明矣。”上是之,命如故。
当是时,清兴百馀年矣,古学萌芽,儒者毛奇龄、李塨、胡彦升、江永辈多著书言乐事,考证益邃密。帝亦慕箫韶九成之盛,剬诗缉颂,勇于改为,欲以文致太平。圣祖时虽编定乐书,大抵稽于音律,而乐章句逗无谱,不与音相应。有协律高万霖者,耆年审音,改定宫谱,然祗坛庙之乐。朝会清歌,仍踵前缪。照遂请续纂律吕书,谓“前代坠典,宜见刊正”,许之。开馆纂修,仍命允禄监其事。未几,馆臣上议:“坛庙乐章字谱,天坛、太庙、朝日坛俱黄锺为宫,地坛、夕月坛大吕为宫,近于南齐祗用黄锺之说,而兼清浊二均。及于大吕,虽义有可取,但编钟器内必有设而不作者,同于隋以前哑钟之诮。我皇上制作定世,继述休明,允宜博考详稽,以襄盛典。夫言礼乐必宗成周,顾周代遥邈,文不足征,所可考者,莫如周礼。而周礼所载圜钟为宫祭天、函钟为宫祭地、黄锺为宫祭宗庙之说,圜钟、函钟不知何律。郑康成以圜钟为夹锺,函钟为林锺,祭地用林锺,义则善矣。然林锺何以又称函钟,则亦无所据也。惟准六乐次第论之,有函钟而无林锺,则知函钟即林锺,然六乐又有夹锺无圜钟,其以圜钟为夹锺,谓夹锺生于房、心之间,房、心大辰,天帝之明堂,则用甘公、石申战代星家之言,以解七百年前周公之制度,诚非笃诂。李光地谓祭天以黄锺为宫,祭宗庙以圜钟为宫,圜黄互错,诸儒相承而不知改。揆以春禘之文,则夹锺之月也,虽若近理,然亦出于肊见。周礼本言祭天以圜钟为宫,其下即云黄锺为角,一章之乐,断无黄锺既为宫,而又为角之理。六乐次第,清浊各一均,黄锺与大吕配祀天神,太簇与应锺配祭地祗,姑洗与南吕配祀四望,蕤宾与函钟配祭山川,夷则与仲吕配享姜嫄,无射与夹锺配享先祖,以律之次第分神之尊卑。顾律吕同用,而清浊之间,有同均者,有不同均者,见诸实用,难于施行。是以历代皆欲仰法周制,而苦无所凭。惟唐贞观时祖孝孙定为祭圜丘以黄锺为宫,方泽以林锺为宫,宗庙以太簇为宫,朝贺宴飨则随月用吕为宫,最为通论。盖黄锺子位,天之统也。干位在亥,亥前为子,十二辰之始。黄锺下生林锺,林钟未位,地之统也。坤位在申,阳顺阴逆,申前为未。自子至午七律,而天之道备,自未至丑七律,而地之道备。故黄锺属天,林锺属地,林锺上生太簇,太簇寅位,人之统也。故以祀宗庙,先儒所谓万物本乎天,人本乎祖之义也。光地亦称祖孝孙特有远识,而历代用乐,此最近古。臣等愚见,谓宜遵圣祖律吕正义所定旋宫转调之法,将地坛乐章改林锺为宫,太庙乐章改太簇为宫,社稷坛亦地也,亦宜改用林锺为宫。月生于西,酉,西方正位也。又秋分夕月,建酉之月也。夕月坛宜改用南吕为宫,朝日坛若以日东月西、日卯月酉论,应用夹锺为宫,但夹锺阴而日阳,衷以人心属日之义,宜改用太簇为宫。其朝会宴享,并应依唐祖孝孙之说,各以其月之律为宫。先农坛,农事也,宜以姑洗为宫。历代帝王庙、孔子庙祭以春秋,春夹锺、秋南吕为宫,太岁坛宜以岁始之律太簇为宫。”奏上,而皇太后、皇后升座、还宫乐章律吕未定,因命礼臣集议。允禄议曰:“皇太后、皇后乐章应用律吕,博考前典,并无明文。惟十二律吕皆生于黄锺,故黄锺为声气之元,但既专用于南郊以尊上帝,自不便拟用。且律协于干,吕协于坤,坤元允宜用吕。大吕为黄锺之吕,拟皇太后乐以大吕为宫。礼记:天子日也,日月东西相从而不已,天道也。酉为月之正位,援后月之义,拟皇后乐以南吕为宫。”履亲王允祹议曰:“馆臣拟皇太后乐以大吕为宫,皇后乐以南吕为宫,臣愚以为大吕、南吕并是阴吕,皇上曾有‘凡庆贺大典,皇太后宫应用阳律’之旨,旧制一切大典,俱以黄锺为宫,请仍循旧制。皇上冬至、元旦、万寿三大节,皇太后、皇后三大节,并以黄锺为宫。”帝以“大吕者,黄锺之吕也。既用黄锺尊上帝,林锺尊后土,太簇尊宗庙,而议皇太后乐用大吕,大吕之序,乃在南吕后,皇后乐已用南吕,是先于皇太后也。又方泽坛用蕤宾之吕,林锺为宫,而社稷亦宜有别”。因命重议。于是馆臣请定皇太后乐用南吕为宫,社稷坛祭以春秋二仲月上戊,宜以夹锺南吕为宫。从之。七年,允禄等又奏:“太皇太后升座、还宫用中和韶乐,行礼用丹陛乐,与皇帝同,而皇太后、皇后俱用丹陛乐。考诸掌仪司,自来升座、还宫并用中和韶乐,缘陈廷敬撰拟乐章之时,以皇太后、皇后不敢同于太皇太后,便以丹陛名之。请仍复旧,各为乐章。”寻定皇太后御慈宁宫升座中和韶乐奏豫平;皇帝率诸王群臣行礼丹陛大乐奏益平,还宫中和韶乐奏履平,皇后率皇贵妃、贵妃、妃、嫔及公主、福晋、命妇至宫行礼并同。皇帝三大节临轩、还宫、御内殿升座中和韶乐奏元平,皇后率皇贵妃、贵妃、妃、嫔行礼丹陛大乐奏雍平,降座中和韶乐奏和平,皇后三大节升座中和韶乐奏淑平,行礼丹陛大乐奏正平,降座中和韶乐奏顺平。皇帝筵宴、进茶、赐茶丹陛清乐奏海宇升平日,进酒、赐酒奏玉殿云开,进馔、赐食中和清乐奏万象清宁。皇太后三大节升座、还宫行礼与庆贺同,筵宴进茶、进酒、进馔所奏歌词与皇帝同。
时山东道监察御史徐以升奏言:“古有雩祭之典,所以为百谷祈膏雨也。其制,则为坛于南郊之旁。我朝礼制具备,惟雩祭未有坛壝,乞敕下礼臣博求典故,详考制度,仿古龙见而雩之礼,择地立坛。”帝下其章,大学士鄂尔泰等议曰:“孟夏之月,苍龙宿见东方,为百谷祈膏雨,故龙见而雩。晋永和中,依郊坛制为雩坛,祈上帝百辟,旱则祈雨。唐时雩祀于南郊,后行雩礼于圜丘。历代京师孟夏后旱雩之礼,皆七日一祈,唐制斟酌最善,臣等酌议宜仿其制。古大雩用舞童二佾,衣玄衣,各执羽翳,歌云汉之诗。今皇上仿云汉体御制诗歌八章,圣念恳诚,宸章剀切,应用舞童十六人,玄衣,八列,执羽翳,终献乐止,赞者赞:‘舞童歌诗。’歌毕,乃望燎。令掌仪司选声音清亮者充之,羽翳依周礼皇舞之式,礼仪与孟夏常雩同。上帝、社稷、宗庙、太岁坛俱旧有乐章,惟神祗坛阙,应敕律吕馆撰进。”乃定雩祀天神从圜丘,以黄锺为宫;地祇从方泽,以林锺为宫。乐用七成,迎神奏祈丰,奠帛奏华丰,初献奏安丰,亚献奏兴丰,终献奏仪丰,彻馔奏和丰,送神奏锡丰。是年始专设乐部,凡太常寺、神乐观所司祭祀之乐,和声署、掌仪司所司朝会宴飨之乐,銮仪卫所司卤簿诸乐,均隶焉。以礼部内务府大臣及各部院大臣谙晓音律者总理之,设署正、署丞、侍从、待诏、供奉、供用官、鼓手、乐工,总曰署吏,而以所司乐器别其目。钟曰司钟,磬曰司磬,琴、瑟、笙、箫亦如之。又禁道士充太常寺乐员。初,明乐舞生多选道童,世祖定都,沿而用之,羽流慢亵,识者慨焉,至是其弊始革。
既又从馆臣言,定耕耤之乐。耕耤前期进种,导迎乐前导,至日,和声署率属鹄立采棚南,采棚之制,后二十三年裁。歌禾辞者十四人,司锣、司鼓、司版、司笛、笙、箫者各六人,搴采旗者五十人。祭毕,行耕耤礼。礼成,导迎乐作,驾涖斋宫内门,乐止,中和韶乐作。皇帝御后殿,乐止,报终亩,中和韶乐作。皇帝御斋宫,升座,乐止,群臣庆贺行礼,丹陛大乐作。进茶、赐茶中和韶乐作。皇帝乘辇出宫,和声署卤簿大乐并作。筵宴、进茶、赐茶改雨旸时若为喜春光。进酒、赐酒改五谷丰登为云和迭奏。进馔、赐馔改家给人足为风和日丽,升座、还宫乐章与三月常朝同。群臣行礼丹陛乐章与元旦同。又定祀先蚕乐章器用方响十有六,云锣、瑟、杖鼓、拍版各二,琴四,箫、笛、笙各六,建鼓一。皇后采桑歌器用金鼓、拍版二,箫、笛、笙六。遣官致祭乐章与群祀同。
又定赐衍圣公宴乐章奏洙泗发源长。正一真人宴奏上清碧落。文进士宴奏启天门。武进士奏和气洽。乡饮酒礼歌鹿鸣、四牡、皇皇者华三章,笙御制补南陔、白华、华黍三章,闲歌鱼丽、南有嘉鱼、南山有台三章,笙御制补由庚、崇丘、由仪三章,合乐周南关雎、葛覃、卷耳三章,召南鹊巢、采蘩、采苹三章。
八年九月,高宗东巡狩至盛京,仪仗具,马上鼓吹导引,翼日设丹陛大乐于两乐亭,礼部设龙亭,置庆贺表,用导迎乐。上御崇政殿,升座中和韶乐奏元平,诸王大臣行礼、宣表丹陛大乐奏庆平,朝鲜陪臣朝贺丹陛大乐奏治平,颁诏、赐茶中和韶乐奏和平。是日崇政殿筵宴所奏中和丹陛清乐与太和殿筵宴同。改玛克式舞为庆隆之舞,又增世德之舞。旋定乐舞内大小马护为扬烈舞,舞人所骑竹马为禺马,马护为面具。大臣起舞上寿为喜起舞。歌章者曰司章,骑竹马曰司舞,搊琵琶曰司琵琶,弹弦子曰司三弦,弹筝曰司筝,划节曰司节,拍版曰司拍,拍掌曰司抃。
九年,亲幸翰林院,诏乐部设乐,升座奏隆平,掌院大学士率百官行礼奏庆平,进茶、赐茶奏文物京华盛,进御筵宴奏玉署延英、进酒、赐酒奏延阁云浓,百官谢恩奏庆平,还官奏显平。
是年裁太常寺司乐人六,增设天神地祇坛乐器,谕礼臣,除夕保和殿筵宴蒙古王等,先进蒙古乐曲,次庆隆舞,元旦太和殿筵宴王大臣,互易用之,著为令。
帝自御宇,乐制屡易,因革损益,悉出睿裁,群臣希旨,务为补苴,非有张干龟、万宝常之识也。帝思隆巍焕,遂特诏厘定朝会宴飨诸乐章,自七年定郊庙祭祀诸乐章,至十一年始成。朝会,皇帝元旦中和乐,升座元平,还宫和平。冬至中和乐,升座遂平,还宫允平。万寿中和乐,升座干平,还宫泰平。上元中和乐,升座怡平,还宫升平,常朝中和乐,升座隆平,还宫显平。内廷行礼丹陛乐雝平,诸王百官行礼丹陛乐庆平,外藩丹陛乐治平。皇太后三大节中和乐,升座豫平,还宫履平,丹陛乐益平。皇后三大节中和乐,升座淑平,还宫顺平,丹陛乐正平。郊庙圜丘迎神始平,奠玉帛景平,进俎咸平,初献寿平,亚献嘉平,终献永平,彻馔熙平,送神清平,望燎太平。方泽迎神中平,奠玉帛广平,进俎含平,初献大平,亚献安平,终献时平,彻馔贞平,送神、望瘗宁平。祈谷迎神祈平,奠玉帛绥平,进俎万平,初献宝平,亚献穰平,终献瑞平,彻馔渥平,送神滋平,望燎谷平。雩祭迎神霭平,奠玉帛云平,进俎需平,初献霖平,亚献露平,终献沾平,彻馔灵平,送神霮平,望燎霈平。太庙时飨,迎神贻平,奠帛、初献敉平,亚献敷平,终献绍平,彻馔光平,送神、还宫、望燎乂平。祫祭迎神开平,奠帛、初献肃平,亚献协平,终献裕平,彻馔𫍯平,送神、还宫、望燎成平。社稷迎神登平,奠帛、初献茂平,亚献育平,终献敦平,彻馔博平,送神乐平,望瘗征平。社稷坛祈雨报祀迎神延丰,奠帛、初献介丰,亚献滋丰,终献霈丰,彻馔绥丰,送神贻丰,望瘗博丰。朝日迎神寅曦,奠玉帛朝曦,初献清曦,亚献咸曦,终献纯曦,彻馔延曦,送神归曦。夕月迎神迎光,奠帛、初献升光,亚献瑶光,终献瑞光,彻馔涵光,送神保光。历代帝王迎神肇平,奠帛、初献兴平,亚献崇平,终献恬平,彻馔淳平,送神、望燎匡平。先师迎神昭平,奠帛、初献宣平,亚献秩平,终献叙平,彻馔懿平,送神德平。先农迎神永丰,奠帛、初献时丰,亚献咸丰,终献大丰,彻馔屡丰,送神报丰,望瘗庆丰。先蚕迎神庥平,奠帛、初献承平,亚献均平,终献齐平,彻馔柔平,送神洽平,天神地祇迎神祈丰,奠帛、初献华丰,亚献兴丰,终献仪丰,彻馔和丰,送神锡丰。太岁迎神保平,奠帛、初献定平,亚献嘏平,终献富平,彻馔盈平,送神丰平。太岁坛祈雨、报祀迎神需丰,奠帛、初献宜丰,亚献晋丰,终献协丰,彻馔应丰,送神洽丰。皇帝祭坛庙还宫导迎乐祐平,庆典导迎乐禧平。其词皆命儒臣重撰,天子亲裁之,分刌而节比,合则仍其故,不合则易其辞、更其调,视旧章增损有加,而律吕正义后编亦于是年书成。曰祭祀乐,曰朝会乐,曰宴飨乐,曰导迎乐,曰行幸乐。更参稽前代因革损益之异,为乐器考、乐制考、乐章考、度量权衡考。复推阐圣祖所以审音定乐制器协均者,为乐问三十五篇。大抵详于宫谱,而于律吕之原,管音弦度之分合,一遵圣祖,无所创也。帝自制序以冠之。
十三年二月,东巡山左,祭岱岳,大学士等上言:“泰山向不用乐,考周礼大司乐‘奏蕤宾、歌函钟、舞大夏以祭山川’。今特举盛典,秩于岱宗,请遵古用乐,乐章饬部撰拟。”于是诏乐章六奏,用“丰”。十月,张广泗、讷亲讨金川久无功,上特命大学士傅恒为经略,出师,行授钺礼。是日御太和殿,陈法驾卤簿乐器如常仪。升座,中和韶乐奏隆平,经略跪受敕印行礼,丹陛大乐奏庆平,经略随奉敕印大臣由东阶下,乐止,上还宫中和韶乐奏显平。礻马日建八旗大纛于堂子内门外之南,军士执螺角列竣,上舆出宫,乐陈而不作。至红椿,声螺角,上入自街门降舆,螺止。行礼,复声螺。纛前行礼毕,出至红椿,螺止,导迎乐作。驾至东长安门外,御武帐,升座,赐经略酒,从征官皆櫜鞬,辞,启行。还宫,导迎乐作。明年凯旋,赐宴丰泽园,驾御帐殿,进茶、赐茶奏景运乾坤泰,掌仪捧台盏卮壶奏圣德诞敷,进馔奏日耀中天。其后兆惠平定西域,阿桂再克金川,凯旋皆用此礼,改景运乾坤泰为圣武光昭世,圣德诞敷为禹甸遐通,日耀中天为圣治遐昌。改德隆舞为德胜之舞。中和乐章皆增武成庆语,以夸肤绩。上又自作凯歌三十章,增铙歌十六章,郊劳时奏之。声容矞厖,迈隆古矣。
二十六年,江西抚臣奏得古钟十一,图以进,上示廷臣,定为镈钟,命依锺律尺度,铸造十二律镈钟,备中和特悬。既成,帝自制铭,允禄等又请造特磬十二虡,与镈钟配,凿和阗玉为之。三十三年,定关帝庙乐章,迎神、送神三献章各一。四十五年八月,高宗七旬万寿,增喜起舞乐九章。自是凡有大庆典,则增制乐章以为常……
五十二年,命皇子永瑢与邹奕孝、庄存与重定诗经乐谱,纠郑世子载堉之谬。五十八年,又命乐部肄演安南、廓尔喀、粗缅甸、细缅甸诸乐,故清之乐,终帝之世凡数变。
仁宗嘉庆元年,增制太上皇帝三大节御殿中和韶乐二章,丹陛大乐一章,宫中行礼丹陛大乐一章,筵宴中和清乐一章、丹陛清乐二章、庆隆舞乐九章,又增皇极殿千叟宴太上皇帝御殿中和韶乐二章。自后临雍,幸翰林院、文昌庙祀,社稷坛祈晴及万寿节,皆增制乐章。八年,命筵宴停止安南乐。十四年元旦,太和殿筵宴,命演朝鲜、回部、金川、缅甸乐舞等项,遇庆隆舞、喜起舞,即以承应。又增队舞大臣四人,岁如故事。
宣、文之世,垂衣而治,宫悬徒为具文,虽有增创,无关宏典。德宗光绪末年,仿欧罗巴、美利坚诸邦制军乐,又升先师大祀,增佾舞之数,及更定国歌,制作屡载不定,以讫于逊国,多未施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