绣云阁・第八十七回
擒九头紫霞请宝破万顷降虚来临
不知不觉,已到玉房山下。正心子谓复礼子曰顾:“素闻是地有一九头烈马,三缄之被擒者,必此怪也。吾等到斯,不可造次,须腾高四望,看这怪穴在于何处,三缄师徒困于何所,然后救之。”复礼子曰:“兄言不差。”于是二人道云直上,往下一视,遥看三缄师徒困于野壑之中,东倒西歪,呻吟不绝。
正心子谓复礼子曰:“三缄任肩阐道,受了无限冤苦,可见阐道一事,诚非易易也。”复礼子曰:“以大道以任肩,要心心在道,丝毫不走,道自易阐,亦不难成。无如三缄以仙子根基,一入凡尘,始而富贵是贪,则万怪千妖,已寓于名利心内;继而欲得妻室,淫欲是抱,则千磨万难,已寓于贪淫念中;终而清净为高,不以阐道是务,则诸般苦厄,又难脱于不务阐道之衷矣。有此数误,无怪乎山精侮之,水怪侮之,禽怪、兽怪、花草木怪侮之。不知者以怪由外入,其知者乃谓怪自心生。
一怪生心,则万怪生心,生生不已,故无地非怪。皆自取耳,夫复何尤?”正心子曰:“怪何由是而灭乎?”复礼子曰:“前此起于心者,今必全而受之。受尽而怪始灭焉,未可以是止也。”正心子曰:“以三缄之所贪,推诸三缄之所遇,何以譬之使肖也?”复礼子曰:“譬诸世人贪求名利,以及不孝不悌,其初怀奸使诈、巧于得者,转眼即为穷鬼所缠,无食无衣。此其所遇,虽非山妖水怪,殆更厉于山妖水怪焉。至造不孝不悌之条,天必使之终遇逆子之怪、暴弟之怪,又何异三缄之所遭乎?所以学道者贪心不可妄起,人世贪心亦不可滥生,彼此原无二也。”正心子曰:“三缄遇妖遇怪,救之尚有吾等,世人遇及穷鬼与逆子、暴弟者,何人救耶?”复礼子曰:“稍知改者,天亦救之解之也。”正心子曰:“三缄之前事,不可究矣,吾与尔忍听其呻吟不绝乎?”复礼子曰:“吾等前去,释其所属,看彼九头老怪若何作为?”正心子曰:“如是,事不可缓,速去释之!”二人按下云车,刚释其捆,早被小妖见得,报知九头怪。
九头怪手提通天铁铲,飞身而至,直向正心子头上打来。正心子着了一惊,忙挡以护仙双剑。复礼子在侧,暗举撑天如意,向九头怪腰中力击。九头怪不及提防,大叫一声,倒卧在地。
正心子甫举双剑,以诛此怪,不意化作黑风而逃。复礼子笑曰:“九头怪自恃法力,以欺三缄,如此观之,真狗彘不若耳!”言已,又将绳索慢慢解释。九头怪逃入洞中,报知游神。游神各执宝器,飞奔壑内,大声吼曰:“何处野道,敢释三缄之捆耶?”正心子曰:“吾乃上界仙子,特来救护阐道之人。尔有何能,敢束三缄,以阻大道?”三游神曰:“尔动辄以天仙自恃,谅尔有些道法。如能胜得吾等,吾等恭恭敬敬将三缄师徒与尔送出;如不能胜,尔又如何?”正心子曰:“如吾不能胜时,断不再护三缄也。”游神曰:“尔夸大口,请来一战!”二子不复语,一举护仙宝剑,一举撑天如意,双双上前。三游神亦各提铁棍,力与二子战于云端。酣战多时,胜负莫决。
三游神曰:“与尔力战,一来一往,未决胜负,可知彼此道法不分上下也。待吾使一法宝,尔二人能镇得着身儿,方算为第一仙子!”正心子曰:“尔有何宝,只管使来!”三游神不慌不忙,将口张开,向二子吹之。始觉微风触面,渐觉风如水冷,久则愈吹愈厉。霎时之间,竟将二人吹得身无着落,簸弄空际,或时头上而足下,或时足上而头下。二子心中恍惚,几不自持。复礼子曰:“此风厉害,宜各运元功以镇之。”运甫数周,其风渐停,而二人立足于地矣。极目四顾,不知是地何名。访诸村人,村人以“尾闾”对。正心子曰:“此去玉房山,路有几许?”村人曰:“由三关而约计之,其遥不啻千里。”复礼子闻说,谓正心子曰:“吾二人难伏此怪,不如回洞禀之师尊。”遂上云车,腾空而返。
紫霞正在洞内静坐养神,见二人仓仓皇皇自外驰入,心恐三缄弟子已坠万鬼阵,忙收神下座,问及二子曰:“吾命尔保护三缄,而今究在何方,可有难否?”正心子禀曰:“而今三缄师徒遇了九头烈马,困于玉房山下。”言犹未已,紫霞曰:“尔等未之救耶?”正心子曰:“吾二人正释其捆,先来烈马,与吾等斗,已为撑天如意打倒,化阵黑风而去。复来三怪,又与吾等斗之。鏖战未几,弗识此怪口气何如是之大,张口一吹,将吾二人吹至半空,颠倒不能自主。”紫霞惊曰:“尔等何不运动元功乎?”正心子曰:“若非运动元功,不知吹在何所!”紫霞曰:“是怪厉害如斯,待吾一往!”复礼子曰:“师宜速去,否则三缄师徒必为此怪吞之!”紫霞即持宝物,命正心子前导,乘云而来。
到了玉房山前,正心子以手指曰:“野壑中即是三缄受困所在。”紫霞云头按下,直坠壑内,见三缄师徒呻吟不绝,一时怒从心起,厉声吼曰:“何处妖魔敢将吾徒束捆于此!如其速释,免戳尔身;倘再作梗上仙,死在顷刻!”小妖飞奔入洞,禀之三位游神。游神持棍前来,各逞威风,与紫霞大战不已。
连战数十次,却也有三分怯意,遂同张口,向紫霞厉吹。紫霞几为此气掀翻,幸默运元功,三怪吹之不动。紫霞暗暗将所背葫芦取下,抛向空中,吐出千条金光,直射三怪。三怪目为光炫,仰口吹之,其光吹在半天,不复向下矣。紫霞窃思:“此怪之气,何厉如是?是非清虚真人琼瑶玉扇扇之,其气不能止也。”于是将战暂停,退出山外,命正心子去清虚洞里,请清虚真人随带宝扇来兹擒此厉怪。又命复礼子去凌虚、碧虚洞中,速请二真人前来助战。二子领命,乘云竟去。
去不多时,清虚、凌虚、碧虚三真齐至,询紫霞曰:“道兄呼唤吾等,有何计议?”紫霞曰:“三缄游至玉房山,为九头野怪困于深壑。吾弟子往救,已被数怪吐气败归。吾去战之,果见三怪张口吐气,其气甚烈。非吾元功暗运,几为所败!吾思此气非清虚兄之琼瑶玉扇胜之不能,故请来兹,助吾一阵。
然是怪同类,其数有四,若欲取胜,必各战一怪。因又请凌虚、碧虚同来助吾。不然,独力难支,不惟此怪不能擒,反为怪物胜之,必然见笑于天仙也。”言毕,云车各驾,竟投玉房山。
按下云头,坠于野壑。
小妖飞报九头怪,九头怪复偕三游神出洞接战。清虚举目一望,四怪形容备极狰狞,甚为可怕。紫霞冲至前面,直战九头怪,清虚、凌虚、碧虚各战一游神,游神依然张口吹气,三真自觉厉而难近。清虚忙扇以宝扇,其气为扇风所逼,败下阵去,一声大吼,现出了无涯阔海,银涛万顷,波浪舀天,紫霞诸真欲将云车播出海外,谁知是海变幻莫测,云车播东,则海盛乎东,云车播西,则海盛乎西,播北播南,均不出乎此海。
清虚曰:“是怪道法高妙,语不虚传!”紫霞曰:“吾等且运内功,以免坠入海水。”三真诺。刚将神气运足,俯视海有涯涘,久则渐渐缩小焉。紫霞收了阵势,出山数里,与凌虚等商曰:“此妖非山精水怪者比,如何能伏,以救三缄?”正商议间,忽听云里有一仙子拍掌歌曰:“仙真道妙妙难言,炼炼修修数万年;气海养成波万顷,显来道法大无边。”紫霞闻歌,喜而叹曰:“此怪收之有人矣!”不一时,降虚真人按下云头,来会诸真,曰:“道兄等其云游至此欤,抑有所为而来欤?”紫霞曰:“因吾弟子三缄为九头妖所困,吾约清虚等同来收伏。奈彼道法高妙,不能擒之。”降虚曰:“彼于临阵时所用何宝?”紫霞曰:“始而张口吐气,继现一大海,无边无岸。吾等云车播动,总不出乎海中。不知是妖为何有此法力?”降虚曰:“待吾前去一战,以见彼之变化如何。”
遂同诸真来到玉房山下,大叫:“该死山妖,快送三缄师徒出山,方饶尔命!”叫声未已,四妖齐出。降虚与战片时,果见三妖仰首吐气,清虚以扇扇去。三妖复现大海。降虚取出吞妖宝镜,向海一照。此海现于镜内,上下银涛不分。三游神神迷于镜,意欲乘风远遁,亦不出乎此镜焉。诸真人同立镜前,见镜内所现原形,乃一马、一猿、一虎也。紫霞遂取情真带将马精拴着,凌虚取挽心带将猿精拴着,碧虚取弱丝带将虎精拴着,清虚取伏默带将烈马拴着,一一擒后,降虚收镜。九头怪及三游神自觉见制于诸仙,低头不语。紫霞曰:“尔属兽精,宜守本份,何得敢与天仙争斗!而今已被擒下,有何说乎?”言已,即命正心子去到深壑,将三缄师徒释之。
正心子忙于壑内解释师徒之捆。谁知捆已解释,不能行动。
紫霞复予仙丹数十粒,师徒吞后,精神始复,步履如常。三缄曰:“吾捆释矣,吾宝安在?”正心子曰:“尔宝失于何地?”三缄曰:“前入八镜宫时,已为妖物所盗。”正心子遂导三缄师徒来见紫霞,言及失宝之事。紫霞乃问四妖曰:“三缄仙宝藏在何处?”四妖不答。紫霞曰:“尔如不言,吾将宝镜取来一照,管叫尔性命难全!”九头怪曰:“三缄宝器尚藏后洞。祈释吾捆,吾去取焉。”紫霞曰:“尔欲逃乎?”降虚曰:“吾押彼去,取出仙宝,倘有奸诈心肠,吾仍以镜照之,好诛彼命!”紫霞曰:“如得真人押去取宝,妖不能逃矣。”降虚于是竟押九头怪去,取宝而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