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平御览・职官部・卷二十

○中书舍人

《六典》曰:中书舍人掌侍奉进奏,参议表章。凡诏旨、制敕及玺书、册命,皆按典故起章草进画,既下,则署而行之。其禁有四:一曰漏泄,二曰稽缓,三曰违失,四曰忘误,所以重王命也。制敕既行,有误则奏而正之。

《通典》曰:自永淳以来,天下文章道盛,台阁、髦彦无不以文章达,故中书舍人为文士之极任,朝廷之盛选,诸官莫比焉。

《晋中兴书》曰:刘起迁中书舍人,时台省初建,内外多事,出内书命以忠慎称。加以治身清苦,衣不重帛,每上所赐,皆固辞曰:"凡陋小臣,横窃赏赐,无德而禄,殃咎必至。"上益嘉焉。

又曰:徐邈字仙民,东莞姑幕人也。少好学问,尤善经传。时烈宗始览典籍,招延礼学之士,谢安举选,补中书舍人。在西省撰正五经音训,学者宗之。每预顾问,辄有献替,多所补益。烈宗甚爱之。

《齐书》曰:永明元年,荧惑入紫微,时中书通事舍人四人各住一省,谓之曰四户。既总重权,势倾天下。会玄象失度,太史奏:"宜修福禳之。"太尉王俭谓帝曰:"天文乖忤,此由四户。"乃具舍人王文明等名奏之。

又曰:明帝践阼,引傅昭为中书舍人,时居此职者,皆权倾天下。昭独廉静,无所干预,器服率略,身安粗粝,常插烛板床。明帝闻之,赐漆合烛盘,敕曰:"卿有古人之风,故赐卿古人之物。"

又曰:茹法亮久为中书通事舍人,后出为大司农中书。势利之职,法亮恋之,垂涕而去。

《梁书》曰:裴子野以中书侍郎鸿胪常兼中书通事舍人,别敕知诏诰。

《南史》曰:顾协为舍人,同官者皆润屋。协在省十六载,器服食饮不改於常。有门生始来事协,知其廉洁,不敢厚饷,止送钱二千。协发怒,杖二十,因此事者绝於馈遗。

《北齐书》曰:荀士逊,世祖时为中书舍人。状貌甚丑,以文辞见用。曾有事须奏,值世祖在后庭,因左右传通者不得士逊姓名。乃云:"丑舍人。"世祖曰:"必士逊也。"看封题,果是,内人莫不欣笑。

又曰:颜之推,天保末从显祖至天池以为中书舍人,令中书郎段孝信将敕书出示之推。之推营外饮酒,孝信还,以状言显祖,仍曰:"且停。"由是遂寝。

《北史》曰:魏收兼中书舍人,与温子昇、邢子才齐誉,世号三才。

《隋书》曰:虞世基拜内史舍人,炀帝即位,顾遇弥隆。秘书监河东柳顾言博学有才,罕所推谢,至是与世基相见,叹曰:"海内当共推此一人,非吾侪所及也。"

《唐书》曰:贞观中,中书舍人高季辅上封章曰:"时已平矣,功已成矣,然而刑典未措者,何哉?良由谋猷之臣,不弘简易之政。台阁之吏,昧於经远之道,执宪者以深刻为奉公,当官者以侵下为益国。未有坦平恕之怀,副圣明之旨,伏愿随方训浩,使各扬其职。人敦朴素,俗革浇浮,家识孝慈,人知廉耻,杜其利欲之心,载以清淳之化。自然家富国肥,祸乱何由而作?"太宗善之,特赐锺乳一剂,曰:"卿进药石之言,故以药石报之也。"

又曰:颜师古迁中书舍人,专掌机密。於时军国多务,凡有制诰,皆成其手。师古达於政理,册奏之工,时无及者。

又曰:武后天授元年,寿春郡王成器兄弟五人初出阁,同日受册。有司撰仪注,忘载册文;及百寮在列,方知缺礼,宰臣相顾失色。中书舍人王剧立召小史五人,各令执笔,口授分写同时,须臾俱毕。词理典赡,时人叹伏。

又曰:景龙四年初定内难,惟中书舍人苏颋在太极殿后文诏填委,动以万计,手操口对,无毫厘差误。主书韩礼、谈子阳转书诏草,屡谓颋曰:"乞公稍迟!礼等书不及,恐手腕将废。"

又曰:杨炎为中书舍人,与常衮并掌纶诰,衮长於制书,炎善为德音。开元已来,言诏制之美者,号常、杨焉。

又曰:王徽曾祖择从,择从兄易从,天后朝登进士第;从弟朋从、言从睿宗朝并以进士擢第,昆仲四人开元中三至凤阁舍人,故时人号凤阁王家。

又曰:齐澣,开元中迁中书舍人。论驳书诏,润色王言,皆以古仪谟诰为准的。侍中宋璟、中书侍郎苏颋并重之。

又曰:薛元超,道衡孙也,为中书舍人。中书省有一盘石,初,道衡为内史侍郎,尝踞而草制。元超每见此石,未尝不泣然流涕。

又曰:贾曾授中书舍人,曾以父名"忠"固辞,乃拜谏议大夫知制诰。至开元初,复拜中书舍人,又固辞。议者以为中书是曹司名,又与曾父音同字别。於礼无嫌,乃就职,与苏晋同掌制诰,皆以词学见知,时人称为"苏、贾"。

又曰:许景先转中书舍人,中书令张说常称曰:"许舍人之文,虽无峻峰激流崭绝之势,然属词丰美,得中和之气,实一时之秀也。"

又曰:郄高卿为中书舍人,处事不回,为宰相元载所忌。鱼朝恩署牙将李琮为两街功德使,琮暴横,於银台门毁辱京兆尹崔昭。高卿立诣元载,抗论以为国耻,请速论奏。载不从,高卿遂以疾辞。以前中书舍人居东洛,凡十年,自号伊川田父,清名高节,称於天下。

又曰:建中三年,诏中书舍人分署尚书六曹,复旧制也。

又曰:高郢掌诰累年,家无制草,或谓曰:"人皆留制集,公焚之,何也?"曰:"王言不可存私家。"时人重其慎密。

又穆宗诏曰:"中书舍人,故事分押六司,佐宰臣判按。废革日久,顿复稍难,宜渐令条举。有须慎重者,便令参议;如关机密者,即且如旧。"

又曰:路随,敬宗初登极,拜中书舍人、翰林学士,仍锡金紫。有以金帛谢除制者,必叱而却之曰:"吾以公事接私财耶!"终无所纳。

又曰:太和四年敕,前行郎中知制诰者,约满一周年即与正,授从谏议大夫知者,亦宜准此。

又曰:封敖为学士,拜中书舍人。敖构思敏速,语近而理胜,不务奇涩,武宗深重之。尝草《赐阵伤边将诏》警句云:"伤居尔体,痛在朕躬。"帝览而善之,赐之宫锦。

又曰:崔郾转中书舍人,入思政殿谢恩。郾奏曰:"陛下用臣为侍讲,卒岁有馀,未尝问臣经义。今蒙转改,实惭尸素,有愧厚恩。"帝曰:"俟朕机务稍闲,即当请益。"高釴曰:"陛下意虽乐善,既未延接儒生,天下之人宁知重道?"帝深引咎,锡之锦采。

又曰:中书舍人郑居中,少有时名,扬历清贯,晚年尤薄名利,以疾辞官,恣游名山。一日,搦管为诗,才书五字曰:"云山游已遍。"纸犹在手,笔忽堕地而终。

又曰:晋初,中书置舍人、通事各一人,东晋合为一职,晋代入直阁内宣诏命,而侍郎之任轻矣。梁秩四百石,品第八。梁用人殊重,简以才能,不限资地,多以它官兼领。其后,除"通事",直曰中书舍人。

《五代史·后唐书》曰:明宗时,刘赞为中书舍人,与学士窦梦征同年登第,邻居友善。梦征早卒,赞与同年杨疑式緦麻为位而哭。其家无嫡长,与视丧,恤孀稚,士人称之。

《五代史·晋史》曰:陈乂,长兴中自舍人衔命册公主於太原,(公主即帝后也。)帝深待之,但讶其高岸。人或有献可於乂,宜陈一讴颂,以称帝之美,可邀其异待耳。乂曰:"人生贫富咸有定分,未有持天子命违礼以求利,既损国纲,且亏士行,乂今生所不为也。"闻者无不嘉之。

又曰:天福五年九月诏曰:《六典》云:"中书舍人掌侍奉进奏,参议表章。凡诏旨、制敕、玺书、策命,皆按故事起草进画;既下,则署而行之。其禁有四:一曰漏泄,二曰稽缓,三曰违失,四曰忘误,所以重王命也。"古昔已来,典实斯在,爰从近代,别创新名。今运属兴,王事从师古,俾仍旧贯,以辉前规。其翰林学士院公事宜,并归中书舍人。

《五代史·汉史》曰:唐李昭以尚书郎出为苏州刺史,期岁,以中书舍人召还,不拜。谓宰辅曰:"省郎拜舍人,以知制诰为次序;便由刺史玷纶闱,非敢闻命。"乃以兵部郎中知制诰,翌岁拜舍人,受之。

《五代史·周史》曰:王延为中书舍人,权知贡举。有崔颀者,协之子也。授偃师簿,薄其卑屑弃去,数年应进士。延将入贡院见旧相,吏部尚书卢文纪素与协不睦,谓延曰:"舍人以谨重闻於时,所以老夫去冬与诸相首以长者闻奏,然此一途取事者颇多面目,说者云:越人善泅,生子方晬,乳母浮之水上;或骇然止之。乳母曰:其父善泅,子必无溺。今若以名下取士,征泅之类也。舍人当求实才以副公望。"延退而嗤曰:"卢公之言为崔颀也。纵与其父不悦致意,何至此耶!"来春以颀登甲科,其仁而徇公皆此类也。

《百官志》曰:魏初,中书置通事一人,主呈奏。晋初,中书又置舍人一人。至东晋合通事及舍人二职,谓之通事舍人,犹掌呈奏。

《陶氏职官要录》曰:中书舍人,旧视给事中。

《梁选簿》云:梁天监用人务简英才,不限资次。

又曰:隋内史舍人八员,专掌诏诰。炀帝减四人,后改为内史舍人。

《荀勖集》曰:晋武帝时,门下启令史伊羡、赵咸为中书舍人,对掌文法。勖奏以为不可。

○起居郎

《六典》曰:起居郎掌记天子之法度,以修记事之史。凡记事之制,以事系日,以日系月,以月系时,以时系年。必书其朔日甲乙以纪历数,典礼文物以考制度,迁拜旌赏以劝善,诛伐黜免以惩恶。季冬则授之於国史焉。

《唐书》曰:太和九年十二月,左右省起居郎赍笔砚及纸,於螭头下记言记事。

又曰:郑朗,开成中为起居郎。初,太和末风俗稍奢,文宗恭勤节俭,冀革其风。宰臣等言曰:"陛下躬俭节用,风俗已移,长裾大袂,渐以减损,若更令戚属绝其侈靡,不虑下不从教。"帝曰:"此事亦难户晓,但去其泰甚,自以俭德化之。朕闻前时,内库惟二锦袍饰以金乌,一袍玄宗幸温汤时御之,一与贵妃,当时贵重如此。今奢靡,岂复贵之邪?今富家往往皆有。左街副使张元昌便用金唾壶,昨因李训已诛之矣"。时朗执笔螭头下,宰臣退,上谓朗曰:"适所议论,卿记录未?吾试观之。"朗对曰:"臣执笔所记,便名为史,伏准故事,帝王不可取观。昔太宗欲览国史,谏议大夫朱子奢云:史官所述,不隐善恶,或主非上智,饰非护失,见之则致怨,所以义不可观。又褚遂良曰:今之起居郎,古之左右史也。记人君言行,善恶必书,庶几不为非法,不闻帝王躬自观史。"帝曰:"适来所记,无可否臧,见亦何爽?"乃宣谓宰臣曰:"郑朗引故事,不欲朕见起居注。夫人君之言,善恶必书,朕恐有平常闲话,不关理体,垂诸将来,窃以为耻。异日临朝,庶几稍改,何妨一见,以诫丑言。"朗遂进之。

又曰:开成二年十二月,阁门对左右史裴素等上自开成初复故事,每入阁左右史执笔立於螭头之下,君臣论奏得以备书,故开成政事最详於代。

○起居舍人

《六典》曰:起居舍人掌修记言之史,录天子之制诏德音,如记事之制,以纪时政之损益。季冬则授之於国史。

《唐书》曰:邢文伟,滁州全椒人。时右史官缺,高宗谓侍臣曰:"邢文伟事我儿能减膳切谏,此正直人也。"遂擢拜右史。

又曰:李让夷字达心,为谏议大夫。开成元年,以本官兼知起居舍人事。时起居舍人李褒有痼疾,请罢官。宰臣李石奏阙官,上曰:"褚遂良为谏议大夫,尝兼此官,卿可尽言今谏议大夫姓名。"石遂奏李让夷、冯定、孙简俶。帝曰:"让夷可也。"李固言欲用崔球、张次宗。郑覃曰:"崔球游宗闵之门,赤墀下秉笔记注,为千古法,不可用朋党,如裴中孺、李让夷,臣不敢有纤芥异论。"其为人主、大臣知重如此。

又曰:魏谟转起居舍人,紫宸中谢,帝谓之曰:"以卿论事忠切,有文贞之风,故不循月限授卿此官。"又谓之曰:"卿家有何旧书诏?"对曰:"比多失坠,惟簪笏见在。"上令进来。郑覃曰:"在人不在笏。"上曰:"郑覃不会我意。此即甘棠之义,非在笏而已。"

又曰:魏谟,文宗时为起居舍人,紫宸入閤,遣中使取谟起居注,欲视之。谟执奏曰:"自古置史官,书事以明鉴诫。陛下但为善事,勿畏臣不书;如陛下所行错忤,臣纵不书,天下人书之。臣以陛下为文皇帝,陛下比臣如褚遂良。"帝又曰:"我尝取观之,"谟曰:"由史官不守职分,臣岂敢陷陛下为非法!陛下一览之后,自此书事须有回避。如此,善恶不直,非史也,遗后代何以取信?"乃止。

又曰:张次宗有文学,稽古厉行,开成中为起居舍人。文宗复故事,每入阁,左右史执笔立於螭头之下,宰相奏事得以备录,宰臣既退,上召左右史更质证所奏是非,故开成政事详於史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