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浦・旅怀

译文

画角在寒风中悲鸣，《单于》曲调一声声落在谯门，我们的马车匆匆赶路投宿，来到这弥漫着飞雪的小孤村。酒市里的灯火渐渐稀少，只有枯叶乱纷纷，敲打着窗门。空中传来惊雁的哀鸣，从那凄戾的叫声中，可以想象它们刚刚离开迷蒙的水面，正在迅疾地穿过寒云。

依旧是半暗半明的淡月，到如今，这一切景物却令我落魄伤魂。梦想着返回故园，那里的梅花该多少艳明。那位穿着绿罗裙的佳人，恐怕早已为我容颜瘦损。试问那一树树暗香疏影，是否也在相思，万点红花是否都变作了泪痕。料想那位美人一定紧锁双眉，满腔幽怨悲恨，独倚画屏苦挨着黄昏。

注释

南浦：词牌名之一。原唐教坊曲名。用《楚辞·九歌》“送美人兮南浦”的句意。宋词借旧曲另制新调。此调有北、仄两体。双调，上片八句，押四仄韵，五十二字；下片九句，押四仄韵，五十三字，共一百O五字，也可押平声韵，但甚少人用。用“中吕调”。

风悲画角：寒风中传来号角悲凉的声音。

《单（chán）于》、三弄落谯（qiáo）门：城楼上反复吹奏着《单于》曲。谯门，建有瞭望楼的城门。

骎骎（qīn）：马飞跑的样子。

嘹唳（lì）：高空鸟鸣声。

故国《梅花》归梦：《梅花》曲引起思归的梦想。

愁损绿罗裙：想起家里的爱人便愁坏了。绿罗裙，指穿绿罗裙的人。

暗香：指梅花。

啼痕：泪痕。

上片通过听觉和视觉构成四幅各具特色的画面，即夜画角谯门舞、夜飞雪孤村舞、夜冷落酒市舞和夜寒夜惊乡舞。首句夜风悲舞两字刻画风声。风声带来阵阵角声，那是谯门上有人在吹《小单于》名曲吧。画角是涂有彩绘的且中乐器，其声凄厉，画角飞声，散入风中，又曾触动过无数旅人的愁思，夜风悲舞两字极为灵动传神。秦观《满庭芳》中对角声之哀也曾有描写，夜画角声断谯门，暂停征棹，聊共引离尊舞。一夜落舞字见得谯门之高，风力之劲，并且还表达出旅人心头的沉重之感。

夜投宿舞两句写途中飞雪。夜骎骎舞形容马在奔驰，又上承夜投宿舞，使旅人急于歇脚的心情跃然纸上；下启夜飞雪舞，点出急于投宿是因为风雪交加。夜飞舞形容漫天飞雪飘舞之状，而夜满舞字又着力画出村子之小而且孤。夜酒市舞二句是入村以后的景象。灯火阑珊，人迹稀少，可见雪大且深，也衬托夜间旅舍独处之冷清，所闻者唯有乱叶扑窗之声。夜舞纷纷舞写落叶之多和风力之急。夜骎骎舞、夜飞舞、夜满舞、夜舞舞都是动字；夜骎骎舞在句中不仅状客观之物，而且还能传主观之情，由此可见作者对字、词、句的推敲斟酌。《白雨斋词话》极为赞赏这点：夜此词遣词琢句，工绝警绝，最令人爱舞。

夜送数声舞三句是客舍夜坐所闻。雪夜风急，望闻乡声。乡群入夜歇宿在沙渚芦丛之中，遇到外物袭击，由守卫的乡儿报警，便迅速飞向高空。夜乍离舞句即是写这种情况。夜嘹唳舞句说的是乡群受惊后穿过密布的冻云飞向高空，鸣声高亢曼长。乡儿多在高空飞行，白天远望可见，夜间则从鸣声得知。杜牧《早乡》诗有云：夜金河秋半虏弦开，云外惊飞四散哀。舞云外，言其飞得高也。张文潜《楚城晓望》诗也说：夜山川摇落霜华重，风日晴和乡字高。舞而卢纶《塞下曲》写的就是乡儿夜惊：夜月黑乡飞高，单于夜遁逃，欲将轻骑逐，大雪满弓刀。舞单于战败后想趁黑夜逃遁，途中惊动了乡群，乡儿惊飞云外时的鸣声使追逐者得知单于的去向。本词所写的是南归途中的乡儿，在夜间受惊高飞时的鸣声，叩动旅人的心弦，无限乡思，黯然而生，词意至此由写景转入下片的抒情。

下片另开境界，由雪夜闻乡转为淡月乡愁，委婉地铺写相思情意。夜好在舞句是说风雪稍止，云雾未散，朦胧中透视半痕淡月。夜好在舞指月色依旧。

夜无处不消魂舞，描绘客居夜思，月色依稀当年，望月生情，不禁黯然魂消。夜故国舞两句，诉说由于故国之梅以及穿着绿罗裙之人，使他眷恋难忘，因此频频入梦。夜故国舞，即夜故园舞，周邦彦《兰陵王》中就有夜登临望故国舞之句。夜愁损舞两字，怜想梦中伊人亦为相思所若，语意曲折。

夜为问舞两句上承夜故国舞句，是以设问将梅拟人化，将枝上蓓蕾比拟为泪珠。试问那暗香浮动的花枝，是否也是为了相思而泪痕点点？末两句又上承夜愁损舞句，设想对方，由己及人。自己在客中归梦梅花，愁绪满怀，想伊人在故园赏梅忆人，泪滴枝头，正如牛峤《菩萨蛮》中所云：夜愁匀红粉泪。眉剪春山翠。何处是辽阳，锦屏春画长。舞薄暮时分，她斜倚屏风想起远方旅人，他遥忆故园，应亦是余恨绵绵，难以消除。